2017年8月12日 星期六

Black Manner ──大衛.連治的風格

你只有兩個選擇,要是很喜歡他,不然就會很反感。

文:張天文

《電影雙周刊》

David Lynch
生活沉死人的《擦膠頭》
如果說大衛.連治是大師級人馬,肯定會有人反對(雖然也會有人贊成),但如果說他有獨特的Mannerism,大概大家都會贊成。大衛.連治的品味不能不算獨特,最初第一部片《擦膠頭》便是以Cult Movie的姿態出現,Cult一向就是有點邪崇的意味,Cult Movie有它特別的擁躉,可以經年累月上映,卻對影史毫無啟發與貢獻。大衛.連治差一點就不斷Cult下去,好彩或者不好彩,《擦膠頭》並不如其它Cult Movie(如《Pink Faimingo》等)般大受歡迎,而大衛.連台又有機會拍到品味正常可以賺人熱淚的《象人》,使他從此搖身一變,成為一個出得廳堂(還未上得殿堂)的導演。

《象人》與連治的《擦膠頭》其實題材一脈相承,都是描述生存的可怕,《擦膠頭》的主角孤獨無援,生存在一個沉悶得叫人作嘔的環境,而《象人》更可怕的是,主角一出世便見不得人,因為相貌比擦膠頭更醜樣。論題材,《象人》比《擦膠頭》更匪夷所思,但態度卻正常得多,起碼這部片有Cult Movie所不會有的「人道主義」,因此大衛.連治得成正果。接下來的《星際兵》更正常得可以,英雄美人,科幻童話,雖然細節上仍然有連治擅長的bad taste(例如反派角色樣貌奇醜無比),但大體上並不令人反感,除了沉悶外。

大衛.連治這個正常化過程,使他逐漸在主流電影中廣為人知,而他心底裡的Cult味,卻又使他的電影有末世的偏鋒,因此使他成為在電影界中一個品味獨特的人,在品味逐漸取代風格的時代裏,大衛.連治於焉受到歡迎。

大衛.連治的品味承襲自電影與繪畫上的超現實主義,他替Channel Four主持「超現實主義電影」的節目時,便說他的創作養料主要來自這些影片。超現實主義,現實世界中詭異的情境,夢的映像,抑鬱與狂暴的心,愛的渴求,一一成為大衛.連治電影的元素。有人說他的影片具有令人「既想看,又怕看的魔力。」因為,我們每一個人有一個超現實的心。

大衛.連治的電影有趣的地方,就是這點複雜的兩面性。正與邪、恐怖與純真、美麗與淒美、狂戀與暴虐,每一件事各有兩個極端,放在一起就使人既想看,又怕看了。而我們對他的態度也在這兩個極端中各選其一,要是你非常喜歡他的作品,要不然你非常討厭。

《藍色夜合花》及《野性的心》最能將這種心理呈現,兩部片都有設計出色的場面,《藍》片中純情男主角躲在衣櫃內偷窺赤身露體的女主角給人性虐待,在肉慾挑逗與正義的良心中,只令人覺得在罪惡面前的渺少。而《野》片,槍戰後受傷的銀行職員在染滿鮮血的地板,企圖找尋自己被槍打折的手,交醫生駁回,一隻狗正咬着那隻血淋淋的人手奔往後門。連治的電影,真是Black得可以。